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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思之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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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閉眼的那一刻,她借助權限重新回到那片數據海洋裏,直到霍青魚拍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

當時!

那個黑衣人一路追著玄機到熔渠這邊拉,在計算機滾在地上的時候,他一只腳踏了進來,彎下身去撿起那方計算機。

而也在那一刻,玄機沖他大喊了一聲,“我知道你是誰!”

黑衣人一頓,拿在手上的計算機也被玄機一踢,給踢到更裏面去。玄機趁勢而起,在黑衣人往裏面沖去的時候,直接出手。

交手之間,黑衣人的目標一直是在那方計算機上,可玄機的目標卻是在黑衣人的面巾上,她在拳腳來回的時候,一直想見他的面巾摘下來。

她的心裏有個感覺……只是不敢往深了想。

而就在兩人膠著不下的時候,玄機一改策略,原本朝著他面巾去的手忽然朝著那方計算機去,握在手裏的時候便要朝著旁邊的熔渠投下。

黑衣人情急之下大喊了一聲:“你看看後面。”

在此同時小小的聲音叫了起來,曹猛也猛然一動,“大當家?”

玄機一個分神的當間,手腕被黑衣人一踢,那塊魔方朝上方拋了去,在黑衣人上前搶奪的時候,玄機喊了一聲,“老猛。”

曹猛聞聲而上,也不知道玄機到底想幹什麽,但大當家有吩咐他就上,徑直將這枚即將落入黑衣人手裏的魔方用頭一頂,魔方又朝另外一邊拋飛了過去。

黑衣人也順勢一把踢翻了曹猛,曹猛落在地上,連門牙也被踢斷了。

小小比較機靈,見他們搶奪來取都是這枚魔方,於是在曹猛倒地的時候點地而起,一甩頭,後腦勺處的辮子登時朝著那枚魔方一卷,直接落到了小小的手裏。

“好樣的。”曹猛見狀一讚,正想起身的時候,黑衣人卻將曹猛一踩,借著他的力一躍,徑直朝那小小飛躍而去。

在小小的辮子再度一甩的時候,黑衣人直接抓住她那根辮子,也是朝著地上一飛過去,摔出老遠你,和曹猛正好一左一右的位置。

而黑衣人這一分神,落地的時候,卻見那塊計算機魔方已經落入玄機的手裏,見黑衣人作勢要過來再搶奪的時候,玄機赫然將手朝身後熔渠橫去。

“你別過來,這計算機毀了對我來說沒有損失,但我不明白……”玄機看著這黑衣人,目光灼得,似是想將他那層面巾給燒掉。

可沒等玄機將話說完,黑衣人順勢將腳一挑,將倒在自己身側地上的小小給挑飛了起來,於半空中捏住了她的脖子,也將手朝著熔渠那邊伸過去。

“死一個械人,對我來說也沒什麽損失……”

“霍青魚,你敢?”

霍青魚的話和玄機怒喝是同一時間發出的,黑衣人眼神裏雖有震驚,但也不多,他早能猜到玄機看穿自己的身份了。

反倒是曹猛和小小,全都震住了。

在這氛圍一下子降到了冰點的的時候,被黑衣人擒住喉嚨的小小奮力將手一揮,拉下了他臉上的面巾……

面巾從小小的手裏掉落,落入自己懸身下面的熔渠之中,剎那間便被滾化得無半點蹤跡,那滾滾的高溫帶著熱浪,卻無法融化此刻的冰冷。

“真的是你!”小小怔了許久之後,才錯愕出口,她不明白,為什麽霍青魚會忽然成為了他們的對手,他為什麽也要搶奪計算機?

所有的問題,此刻都沒人開口。

只有玄機看著此刻眼前的男子,曾經無比熟悉,曾經生死相依的男子,怎麽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會站在相對的位置上。

“為什麽?”玄機看著霍青魚,久久只有這一個問題,她死命地撐著眼眶,不讓自己此刻的悲憤流露出來,但極力克制得卻異常的痛苦。

“既然走出不荒山,為什麽還要再回去?”霍青魚略微測過頭,有些不願意去面對此刻的玄機,“把計算機和芯片給我。”

“所以你就和李瑤之,和雲仆同流合汙了?”

“你不懂!”霍青魚大喝了一聲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天下,就只有當你走到最頂峰的時候才能決定,而不是窩在一個小小的不荒山。”

“上陽京畿死了這麽多人,這就是你走上頂峰的路嗎?”玄機搖著頭,止不住的失望,“我不懂,我著實不懂,從我有記憶開始就看不懂。為什麽李瑤之如此,宣姬如此,現在就連你也是如此?”

玄機看著霍青魚,兩個在這冒著滾滾熱浪的熔渠旁,靜默了下去,只有小小被擒住喉嚨掙紮不已,只要霍青魚一松手,她便會連骨架都消融在這滾滾熔爐當中。

兩人就這麽沈默了下去,倒是在另一邊的曹猛,正趁著此刻兩人都沈默的當間,正偷偷地潛到霍青魚的身後去。

玄機看著霍青魚,在她的記憶當中,那個當初前著白馬從山崖上下來的少年,與現在擒著小小在跟前威脅自己的人,除卻這副皮囊沒變,其餘的都讓玄機覺得陌生。

打破沈默的是玄機一句問話,“你還是霍青魚嗎?”

這句話,如同一記撞擊落在霍青魚的心坎上,“我難道不是嗎?”他反問玄機。

霍青魚這句話,也讓玄機正過身來,直直地平視著霍青魚,她開口,“那你放開小小。”

隨著玄機這句話的話音才出,在霍青魚身後的曹猛忽然整個人朝前撲去,“小家夥,晃過來。”曹猛這一仆,直接摁住了霍青魚的手臂,順勢一掌朝小小拍去。

一個巴掌徑直掄在了小小的臉頰上,幾乎要把她的半邊臉給打變形,落在地上,滾出老遠,還有小小的叫罵聲傳來,“曹猛,你大爺的……”

然而,曹猛是將小小從霍青魚的手上推開了,但是他卻錯誤地估計了霍青魚的身手,當初身為人和現在身為械,無論從力道還是速度上,都讓曹猛措手不及。

霍青魚直接將曹猛擒獲,從手臂處往後一頂,曹猛整個人便被掄著朝著熔渠那邊懸掛著倒去,就這樣倒吊著,頭顱幾乎要挨觸到下面的熔漿。

那汩汩冒氣又破裂的氣泡,無聲爆開的時候有細小的熔點落在曹猛的臉上,被那些熔點觸到的肌膚便開始冒著煙地消融,一點接著一點闊開,露出臉頰上的骨骼。

“機姐……”曹猛這下是真的害怕了,撕開嗓子喊,“救我。”

“霍青魚,”玄機一伸手,想奔上前去的動作也止住了,她對霍青魚說:“青魚,你不會的,他是曹猛,我們在不荒山的兄弟。”

玄機沈睡的那段時間,霍青魚與山上的兄弟朝夕相處,玄機覺不相信,他會對曹猛下這個手。

可是,曹猛卻在此刻大喊著:“大當家,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霍青魚了,一定……一定是雲仆對他動了手腳。”

“住口。”霍青魚仿佛被人觸到了逆鱗一般,怒喝出聲。但玄機看他的眼神,卻讓霍青魚有股惱怒的感覺不斷升騰起來。

有種自我的混亂開始在霍青魚的心裏翻騰,他是霍青魚,他怎麽可能不是霍青魚。只不過是從人的身體換到了機械的身體裏而已。

為什麽,玄機要懷疑他?

然而,玄機的話卻讓霍青魚這升騰起來的惱怒一下凝固,“你真的不是霍青魚嗎?你是誰?”

霍青魚有種難以名狀的苦澀,在玄機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卻笑了起來,“我是誰,你告訴我 我是誰?是你將我重新塑造成這樣,是你帶著我到上陽京畿裏重新喚醒的,你說我是誰?”

“霍青魚不是你這樣的。”

“我是!”

“那你把曹猛放了。”

“天下人的死活和你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蹚這一趟渾水?”霍青魚說著,作勢要松開自己的手,“玄機,我只要計算機和芯片,不然我殺了他。”

“你不會。”

“我會!”

在兩相對峙的同時,霍青魚只覺得心中那一股壓制的殺意在這一刻忽然噴發,他直接將手給松開。

同一時間,玄機將計算機舍棄,直接朝霍青魚扔去,“我給!”

曹猛猛然掉落了一截下去,頭頂的位置開始沒入那滾滾熔爐當中,“機姐……”

在混亂之中,小小也朝著這邊來搶曹猛。

所有的事情發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也在這一時刻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有那滾燙熔爐中曹猛落入那澄紅明亮的熔爐中,甚至連掙紮都沒有,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啪!”那方計算機也落在了地上,落在了霍青魚的腳邊。但是此刻,誰也沒有心思去看這方計算機,全都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那滾動的熔爐中,曹猛最後被淹沒的蹤跡。

那曾經不荒山上的風日吹過,那個扛著大刀大大咧咧地走在山寨前的二當家,一笑起來聲音粗獷得連馬廄裏的馬都受不了。

那曾經一同守夜的篝火旁,一同對酒當歌,潑酒成畫,豪邁無雙的漢子……在這一刻,映成了所有人眼裏的一湯滾燙的熔漿。

所有人都怔住了,玄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在這一刻只覺得天昏地暗,雙目直直地看著前方,仿佛丟了魂。

最先暴起的是小小。她圓睜的雙目中是震驚,是驚恐,是最後全然被怒火夢寐的失控。

在山上一同生活過的日子,在地下城裏一同歷經生死的經歷,從獅子死了之後,小小已經很久沒能感受到這樣的開心了。

而這一刻,這些開心全部消融在這湯熔爐中,和獅子當初一模一樣,就這麽沒了,輕飄飄的就沒了。

這種沖擊,一下子在小小的心中炸開。

在這一刻,小小幾乎是暴走的,瘋狂朝霍青攻擊過來,拳腳並用,哪怕用頭去撞……她仿佛又回到了獅子當初死的時候那種崩潰的狀態,抓住霍青魚就是一口撕咬下去……

霍青魚沒有撇開她,而是直接將蘿莉一把拽起來,轉身也朝著那熔爐過去。

“霍青魚!”

玄機猛然回過神來,看到霍青魚要將小小也同樣扔進熔爐中,一聲嘶喊叫住了他。

霍青魚的腳步一頓,心中忽然一凜,才豁然意識過來,他已經殺了曹猛,殺了她山上的老二。他的心一沈,但手上卻不猶豫。

只是,這次卻是轉身朝著小橋那邊奔跑過去,直接將小小朝著那柵欄外扔去。

外頭,蟄伏在周圍黑暗中的無數碩鼠忽然瘋了一樣地朝著被扔出去的小小奔騰過去,撕咬,吶喊,骯臟與混亂……

而霍青魚在將小小扔出去的那一刻,玄機也朝霍青魚出手,一拳打在霍青魚的臉上的時候,直接將他臉頰上的仿生皮給震裂了一道口子。

這一次,霍青魚並沒有還手。

他對玄機說:“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也不想傷害她。

於是,霍青魚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忽然沈聲一喝,“雲仆!”

雲仆。

雲仆。

……

聲音在這裏面回響著,而回應霍青魚這一聲呼喚的,則是在這空闊的穹頂上方一句洪亮卻空靈的聲音傳來。

“此地械人,禁止生智!”

所有的東西,忽然全部靜止在這一刻,只有那湯湯熔爐仍舊時不時冒氣一顆氣泡,又無聲地爆裂,只有那小橋下面,地下水淙淙而流。

雲仆的身影,慢慢地走過那道小橋,慢慢地走進他這臺計算機的操控範圍內,在經過霍青魚身邊的時候,霍青魚定住的身形動了起來。

他就站在那裏,看著此刻渾然失了靈氣的玄機,雙唇緊抿,一言不發。

雲仆朝著裏面走進去,在那方掉落在地上的計算機拿起,檢查了一下卻皺眉道:“芯片不見了,難道在宣姬那裏?”

雲仆轉過身來,卻看霍青魚仍舊站在玄機跟前 ,一動不動的時候,老者不禁呵呵笑了起來,“真是長情啊!”

霍青魚的側首看了他一眼,沈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口,“雲仆,幫我把她這段記憶刪除了吧!”

只要她不記得了,他們就還能回到最初。

霍青魚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樣了,否則……霍青魚知道玄機的脾性,是絕對回不去了。

雲仆倒是詫異,沒想到霍青魚會做出這樣的抉擇。“刪她這段記憶不難,但你不怕她最後查到?”

“我管不了這些了。”霍青魚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只有這樣做,他才能假裝一切沒發生過。

霍青魚既然堅持,雲仆也點點頭。

“沒問題。”

在這片區域,雲仆掌控的數據海洋中,他是掌控者,想要刪除她這一小段記憶,不是什麽難事。

在這片寂靜的械人群中,在那片無盡徜徉的數據海中,此刻的玄機就是一架塵封的死物。漆黑的雙眸裏沒有半點亮光,唯有這惟妙惟俏,靜立當場。

只是,在曾經桃花窗前,疏影窗臺下,那曾經兩心無猜的日子,再無法重現了。

曾經在她的懷中,在她的唇齒流連中,在她的笑和纏綿中……霍青魚是那樣的不舍,那樣的流連忘返。

只有玄機一個人,仍舊守在過往的記憶海洋中。

在她的記憶裏,始終徘徊著曾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一段記憶:

“以前只知道黃沙烈日無盡頭,現在我才真正地知道,什麽叫做天寬地廣,什麽叫做井底之蛙,什麽叫做生死不足人道哉!”

“沒有械人,照樣有戰亂,照樣有爭權奪利,死的人……不會比現在少。從古至今,成王者哪個不是踏著屍山白骨走上去的!”

“皇權的最高峰都是鮮血染就的,白骨皇庭,天下螻蟻!”

……

……

原來啊,有些事情,有些改變早有端倪。只不過是當時不去細想,不敢細想。此刻一旦剖開,便是這樣赤裸裸的難看。

有些事不能想,不能思,思之欲狂!

**作者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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